中国两所高校上海交大、西安交大,学校大门上都只有“交通大学”四个字,而没有“上海”与“西安”的字样。而且,这两所高校的校徽也很相似,高校图书馆都叫钱学森图书馆。上海和西安为何各有一所交通大学?它们有何渊源?这要从60多年前交通大学的“西迁”说起。
一通北京来电拉开西迁帷幕
交通大学的前身是1896年在上海创办的南洋公学,1921年被命名为交通大学后声誉尤著,是钱学森、张光斗等一大批杰出科学家读书与成长的摇篮。
上海交大副教授、校史研究者邵传芬透露,交大西迁源自一通来自北京的特殊电话,直接影响了许多交大师生此后的人生走向。1955年4月6日晚上,在上海徐汇,时任交通大学党委书记兼校长彭康接到了一通北京来电,所谈内容与一份报告有关。
此时,中央已作出交通大学内迁西安的重大决定。位于北京的高等教育部根据中央方针,提出并上报国务院《关于沿海城市高等学校1955年基本建设任务处理方案的报告》。该报告中写道:“减少沿海城市高等学校招生任务,相应地扩建内地学校,提前在内地增建新校等措施……将交通大学机械、电机等专业迁至西北设交通大学分校,准备在两三年内全部迁出。”
1956年8月10日,对交通大学来说,注定载入史册。第一批上千名交大教职工、家属和学生身背行李,登上了开往西安的专列,历经数年的大规模迁校由此展开。西迁师生员工的车票上,有一行字特别引人注目:“向科学进军,支援大西北!”可见,交通大学的西迁,不是交大一所学校的内部事务,而是国家的重大抉择,具有长远战略意义。
周总理提了几个方案
邵传芬介绍,交大西迁按照既定方案有条不紊地进行中,但随着1957年前后国际、国内形势的变化,以及部分教师对西迁存在不同的想法,交大迁校起了风波。
党中央、国务院及高教部非常关心交大的西迁,周恩来总理对此更是重视,他亲自过问并处理这一问题。周总理强调:1955年决定交大内迁,是根据西北工业建设的要求和离开国防前线的条件下提出来的,是必要的。1956年从十大关系、新形势新安排,是可搬可不搬,但西安已经招收两千多名新生,西安校舍基本建成,家也搬了一半,是“骑虎难下”……交大问题如何解决?着眼点还是从一切有利于社会主义建设,一切为了更好地动员力量为社会主义服务出发,变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。
邵传芬说,对于迁校,周总理提了几个方案:第一个方案,坚持搬西安,少数不能去的不勉强;要有多数人去,交大的老底子还保存……第二个方案,新的形势,沿海与内地兼顾,上海还有需要。第三个方案是折中方案,向师生进行动员,愿留西安的可留西安,对支援西北人民有好处,对全国人民的团结有利,对交大也有利……周总理最后说:交大的一举一动,都会有很大的影响,交大同仁一言一行必须照顾大局,总的原则是求得合理安排,支援西北方针不能变。交大自己讨论,决定后再上报高等教育部批准。
广大师生听取了彭康校长传达的周总理讲话,经过两周多的反复讨论,一致认为周总理的讲话亲切、中肯、全面、客观,信任交大师生,把交通大学的问题交由交大师生自己决定,尊重交大师生。于是,交大党委根据师生意见,在1957年6月23日向高教部上报:“交通大学分设西安、上海两地,两部分为一个学校,统一领导。”
教授们毅然西迁
1959年,由于考虑到交通大学上海、西安两个部分规模都较大,距离又远,行政上要实现统一管理,有诸多不便。1959年7月31日,经国务院批准:交通大学上海部分、西安部分分别独立为两所学校,定名为“上海交通大学”和“西安交通大学”。两所学校都为全国重点大学。彭康任西安交通大学党委书记兼校长,谢邦治任上海交通大学党委书记兼校长。至此,迁校历程圆满告一段落。
人们用“胸怀大局,无私奉献,弘扬传统,艰苦创业”来概括交通大学西迁精神。在彭康的号召下,17位交大党委委员中的16位迁到西安,西迁的教授、副教授、讲师和助教占交大教师总数的70%以上。一大批德高望重的老教授、年富力强的学术骨干义无反顾地成为黄土地的高教拓荒者。
“中国电机之父”钟兆琳教授从跟随彭康校长踏勘新校址那天起,就认定了西迁这条路。西迁时,钟教授已57岁,且身患多种慢性病,妻子也卧病在床。周总理也提出“钟先生以留在上海为好”,但他毅然决然,安顿好夫人后,只身一人投入首批西迁队伍之中。到西安后,他天天吃在集体食堂,在一片空地上建起全国高校第一个电机制造实验室。
在当时西迁的25名教授中,时年38岁的陈学俊是最年轻的一位,他也是中国锅炉专业、热能工程学科的创始人。1957年临行前,他与同在交大任教的夫人袁旦庆决定,将房子无偿交给上海市房管部门,带着4个孩子随校西迁。陈学俊曾说:“既然要扎根西北的黄土地,就不要再对房子有所牵挂,钱是身外之物,不值得去计较了。”2017年7月4日,98岁高龄的陈学俊教授离世,他也是西迁教授中最后离世的一位。
作为我国热力工程教育的开拓者,陈大燮教授同杨世铭教授一起,将热工教研室完整地搬到了西安。他在生前立下遗嘱,自己的遗产不留给后代,这样对后代有益。去世后家属遵其遗言,将留下的3万元储蓄捐赠给西安交通大学。1982年,他的夫人去世,女儿又将其留给夫人的1万元生活费悉数捐献。西安交大以此4万元为基金,设立“陈大燮奖学金”。
两所交大进入“双一流”名单
邵传芬说,交大西迁中不仅有著名教授,也有讲师、助教、职员、技术员,还有炊事员、理发师、花工等后勤服务人员,甚至包括酱菜厂、煤球厂的工人。他们从繁华的大上海来到贫瘠的黄土地,交大人自豪地说:“哪里有事业,哪里有爱,哪里就有我的家。”
当时西迁的教工中,年龄最小的赵保林16岁,年龄最大的是校医沈云扉,当年已66岁。沈云扉再三婉拒学校领导的照顾,和侄儿沈伯参一同举家随校西迁。身为卫生保健科主任的沈伯参不仅自己带头西迁,还将在上海的私宅无偿提供给学校,作为学校的驻沪办事处。
60多年前从上海同时迁来的梧桐树,如今根深叶茂、郁郁葱葱。西迁队伍中,还有一位“老花工”胡全贵师傅,从上海到西安,他为交大的环境绿化奉献了一生。当他退休要回老家时,有人看到他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,抱着他培育长成的梧桐树失声痛哭。
如今,上海交大、西安交大这两所同宗同源的高校,在各自走过了多年发展历程后,都取得辉煌成绩。2017年9月,教育部、财政部等公布的“双一流”建设(争创世界一流大学和争创世界一流学科)大学名单中,上海交大和西安交大不负众望,双双进入该名单。交通大学的奋斗和辉煌,还将延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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